鏡燈餘香 ——那年一盅蓮zi羹,如今萬盞人間火
ru夜後,南城街頭燈火如織,餘燈未散,巷nong中仍是人chao與笑語交錯的熱鬧景象。
馬車經過文昌巷時,昭寧掀簾望去,只見一串串走馬燈與彩紗繞屋攀牆,燈影如畫。
傅懷瑾問她:「想走走嗎?」
她輕輕點頭。這些年來,廟會與花燈她不知逛過多少回,卻從未有哪一次,像此刻這般——在人聲鼎沸中,shen旁是那個曾將她的命運小心捧在掌心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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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低聲dao:「人多些。」
他握得更穩,淡淡一笑:「名正言順,任他們看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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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一路穿過燈棚與小攤,糖人、布偶、花燈逐一映ruyan簾。走到文昌巷尾時,傅懷瑾忽然停xia腳步,在一家老糖鋪前買了一包蜜蓮zi。
他沒多言,只將那包熱氣尚存的蜜蓮zisai進她掌心。
昭寧怔了一xia,指尖碰觸那微燙的紙袋時,一瞬之間,某段畫面像被點燃般重現yan前。
她的hou嚨像卡了什麼,久久未能chu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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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記得。怎會不記得?
那年佛寺香會,她悄悄溜chu門,只想喝碗熱羹,偷點chun日的氣息。誰知銀耳蓮zi羹才剛chui涼,匙還未舀起,目光便落在牆角那個蜷縮著的男孩shen上,動作也跟著停了。
她將羹遞給他。
他沉默地接過羹碗,小kou小kou地喝著,動作輕得像在捧著一份從神明那兒借來的恩賜。
那時她只是覺得,他可憐。
她甚至記不得他長什麼樣,只記得他yan神裡有一點——被人撫摸過卻依舊發冷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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yan前這個男人,眉目如鐵、呼xi沉定,南城聞之se變;
可他仍記得那碗羹的熱與甜。
不,只怕是,他一生的執著,都從那碗羹開始。
她垂yan望著手中的蜜蓮zi,半晌才問:
「你……為什麼記那麼久?」
傅懷瑾沒有立刻回答。他只是望著她,yan底沉著qing緒,那是她無法看穿的堅定。
「你其實早認chu我了,對不對?那個在寺前遞你一盅羹的女孩。」她聲音低低的,語氣不再是懷疑,而是一種輕輕的確認。
他點頭:「從你進我宅那日,我便知dao。」
「我那時不信。」她咬著唇,嗓音發顫,「怎麼會有人,為了一碗羹,記十二年?」
「我也不信。」他淡聲答,「可我就是記住了。忘不了你當時遞給我那碗羹時說:『我才動過一kou,還熱著。』」
「你那語氣……像在怕我餓。那是我第一次覺得,原來這世上有人會在乎我活不活得xia去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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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沒說話,只覺hou間更緊了。
「你說,一碗羹不值我掛念那麼久。可對當時的我來說,那就是全世界。」他目光定定地看著她,「那天我決定活xia來,是因為你。」
「我不是為了報恩,也不是想求你回報。只是……我活著,是為了有朝一日,能讓你站在我shen邊——不再畏懼,也不再孤單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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昭寧垂xiayan,指尖攥緊那紙袋。
她不是沒聽懂,只是當年她也曾天真,也以為世人皆可被善待。但她錯了,命運不是那麼寬容的東西。
而他——
竟真的用十二年時光,替她把那碗蓮zi羹的溫度留了xia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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戲棚遠處響起《驚夢》一段,唱到:「夢回莊週,chunshui初生,驚見麗人。」
她望著那一盞gao掛的燈,忽然問:
「你若那年沒遇見我,還會變成今天這樣嗎?」
「不會。」他語氣平淡,卻不容置疑。
「你會活xia來嗎?」
「不會。」他看著她,像是將這兩個字刻進了風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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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宅中,燈火微明。
她坐在書案邊,將那包蜜蓮zi倒進碗中,取一匙送rukou。
味dao與記憶交錯,她閉了閉yan。
傅懷瑾走過來,坐在她對面。
她望著他,yan中浮起淡淡笑意:「那時候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……只是覺得,你看起來,比我更需要那碗熱羹。」
他一怔,目光微動。
她笑了,yan底一層淚光:「如今,我也想替你nuan一nuan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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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夜燈火千盞,不及當年她回頭望他一yan。
也不及如今,她終於伸chu手,真心回應他十二年來從未冷卻的等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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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碗蓮zi羹沒讓他吃飽,卻讓他有力氣活xia去。
而她如今給的,是那碗羹的延續──是她的心,她的餘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