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重阳追上她时，这姑娘正沿着竹林小径跌跌撞撞地往前走，背脊弓着，像只被暴雨淋透的小兽。

        时一还在念叨，声音忽忽低。陈重阳凑近了些，屏住呼去听，终于从那些破碎的音节里，勉拼凑了她反复说着的话――

        不是普通的哭泣引发的颤抖，而是从骨里透来的、不受控制的痉挛，连带着指尖都在剧烈搐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她的抖得更厉害了，坐在石板上，整个后背都在剧烈起伏，像个漏了风的筛，连带着的石板都仿佛在跟着震颤。

        陈重阳和夏应京轮番喊了她好几遍，她始终没反应，神空地落在自己颤抖的手上，仿佛魂魄被走了一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像是没意识到疼痛，依旧用牙反复啃噬着自己的手指，指腹很快泛起刺目的红，再用力些，恐怕真要见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别咬！”陈重阳想伸手去掰，却被她猛地躲开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伸手拦住她，指尖到她胳膊的瞬间，才惊觉她抖得有多厉害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拨号键，对着还在不住发抖的时一，放柔了声音，一字一句地说：“好好好，我这就给谢醒打电话，让他回来。你别急，他很快就来了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在哪……让他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后传来夏应京、陈重阳和宋开意的呼喊，她却充耳不闻，只是一味地往前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醒哥……我要醒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时一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陈重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直起，掏手机，指尖因为着急都有些发颤，却还是很快找到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怕……醒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陈重阳重重叹了气，蹲在她面前，语气里带着无奈的疼惜：“哎呦，我的祖，你不哭了行不行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心里只有一个念在疯狂滋生――她想见谢醒，她好想谢醒。

        声音越来越低，最终被淹没在走廊的喧嚣里，只剩她单薄的影，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，仓皇地消失在尽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再也忍不住，失声痛哭起来，哭声里充满了委屈、恐惧和绝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时一你去哪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挠了挠，平时能说会的嘴此刻却笨得很，那些安的话在咙里打了个转，又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让开……”她哽咽着，推开围在边的人，跌跌撞撞地往外跑。

        竹林深的风带着凉意，卷着竹叶的沙沙声，却盖不住时一牙齿打颤的轻响。

        夏应京也追了上来，着气站在一旁，看着时一这副失魂落魄的样，眉拧成了疙瘩：“时一？你看着我，没事了，我们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只要想到谢醒，那个总是沉默寡言，却会在她失控时稳稳抓住她的手的人，她就觉得好像能抓住一微弱的光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来她一直念叨的，都是谢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时一！”陈重阳声音发紧，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往旁边的石板凳挪，“先坐，嗯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声音又轻又碎，像风中飘着的棉絮，断断续续的，本听不清在说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嘴里无意识地小声喊着：“呜呜呜谢醒……醒哥……谢醒……你回来，呜呜呜啊我想要你回来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话没说完，就被时一糊不清的念叨声打断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实在不知，该怎么才能让这个此刻脆弱得像玻璃娃娃的姑娘平静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时一像没听见，任由他半扶半抱地安置在冰凉的石板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依旧低着，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，遮住了大半张脸，只能看见巴尖微微抬起，然后是牙齿深深嵌指节的动作。

泪毫无预兆地涌了来，大颗大颗地砸在桌上，发沉闷的声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