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雨柔蓮步輕移，溫言：“承聞，你能平安回來，對我們就是最大的財富。方纔你還勸老爺莫要客氣，怎麼自己反倒生分起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蘇清宴心念微動：“誰？總不會是夫人（王雨柔）吧？”他不動聲地撩開裏屋窗簾一角。

        望着他離去的背影，陳文軒夫婦臉上終於漾開了久違的、發自心底的笑容。懸着的心徹底放——他們陳家的“財神爺”，真真切切地回來了！

        門扉開啓的剎那，饒是見多識廣如蘇清宴，也不由得心頭一震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多時，蘇清宴已隨雲裳夫人踏她的私宅。

        蘇清宴一聽便知是答謝之意——畢竟那二十五萬兩白銀的重建賠償剛送去不久。他幾乎不假思索：“好啊！求之不得！不過……”他故意拖長了調，環顧四周，“您的煙波閣如今怕是一片瓦礫，總不至於……請我在廢墟土堆上對飲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呸呸呸！臭小！烏鴉嘴！”李福順佯怒，作勢要打，圈卻更紅了，“我這老嘴也沒個把門的！看見你全須全尾地回來，我這兒……”他聲音陡然哽住，渾濁的淚毫無預兆地滾落來，“你是不知，你不在的時候，陳家…陳家遭的那些難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陳文軒重重一拍他的肩膀，笑聲朗：“雨柔說得對！何況，賠償這東西，寧多勿少，人家心裏才熨帖！你能毫髮無損地回來，比什麼都強！快去賬房拿銀，再跟我客氣，我可要惱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王雨柔心思更細，立刻追問：“承聞，你指的‘破費’是…？說清楚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目光所及，竟是?雲裳夫人?娉婷而立。

        雲裳夫人波轉，看着前這個總讓她心頭泛起漣漪的男人，脣角微揚：“石掌櫃這話說的，我來，難就只能存錢不成？”她向前一步，氣息若有若無地拂過，“就不能……找你聊聊天，喝杯酒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喲，雲裳夫人大駕光臨！”蘇清宴笑容朗，帶着慣常的幾分戲謔，“是來照顧錢莊生意？您今兒運氣可好，平時我可不常在這兒坐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嗨！我當是什麼潑天的大事！”陳文軒聞言，朗聲大笑，心頭大石落地，豪氣頓生，“承聞，明日你只去賬房支一百萬兩銀票！推倒重建又何妨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這哪裏是尋常女的閨

        李福順眯縫着，笑得滿臉褶都舒展開，舉杯：“好小！真有你的！你走那些日，老頭我啊，還以爲……以爲再也見不着你嘍！”他聲音裏帶着不易察覺的哽咽。

        蘇清宴沒料到他手如此闊綽，連忙擺手：“老爺，用不了這麼多！我估算過，三十萬兩足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見兩人摸不着頭腦，蘇清宴這才笑着將在煙波閣與謝雲激戰，不慎損毀了樓閣及周遭街面、商鋪的事和盤托。

        酒過三巡，蘇清宴與李福順談興正濃，錢莊夥計匆匆跑來：“掌櫃的，有人找！正在鋪外候着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蘇清宴中掠過一絲瞭然，轉頭對李福順笑：“李伯，您慢用，我得去會會貴客。”話音未落，人已快步迎了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幾日後的晌午，陽光正好。蘇清宴與二掌櫃李福順相對而坐，一壺醇酒，一盤醬香濃郁的熟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無妨，何處皆可。此地說話不便，有勞夫人引路。”蘇清宴利落應。

        蘇清宴端起酒杯，與他輕輕一碰，故意板起臉：“哎呀，李伯！瞧您說的！我要是真‘走’了，誰陪您喝酒啊？就算要走，也得先陪您把這最後一杯‘斷頭酒’喝痛快了不是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夫人，我……我……”蘇清宴一時語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…多謝老爺、夫人！我這就去跟那些鋪的掌櫃，還有煙波閣的老闆娘說明況。”蘇清宴不再推辭，深深一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噗嗤——”雲裳夫人忍俊不禁，波更添嫵媚，“瞧您說的！若真在土堆上，您還肯賞臉麼？”

費？”陳文軒一愣，滿臉困惑地看向他，顯然沒明白所指何事。

        蘇清宴心頭一酸，連忙起扶住老人微微顫抖的肩膀，聲音低沉而鄭重：“李伯，這些年，我無時無刻不在惦念您。您待我如親，把陳記生意的門傾相授，您纔是陳記真正的頂樑！我永遠都是您的學生。這五年…辛苦您了。”他頓了頓，語氣轉爲銳利與快意，“放心，那個禍害謝雲，已被我親手廢了！”